好运花生

【杜方/杜白】I型起源

题目来源同名电影。因为电影想要表达的是“转世”这一观念,人去世后,他的灵魂会与刚进入这个世界的灵魂有着某种联系。我们又常说,眼睛是灵魂的窗口,如果两个个体的虹膜一致,那么就很有可能是新生的个体是刚逝去的个体的转世。

 

 正文

“宇宙大爆炸发生时,宇宙中原本压缩在一起的所有原子向外爆炸,因此你我的原子当时肯定在一起,在过去的 137 亿年里可能已经碰撞过好几次了,因此我的原子认识你的原子,一直都认识你的原子,我的原子一直爱着你的原子。”

 

 

 

 

香山小红楼里来了个不得了的人。

 

季白跟在哥哥们后边,躲在门边,朝客厅里看。厅里坐着爷爷,还有另外一名眼生的老人。虽说年纪大了,看着仍旧腰板硬朗,没一点老气横秋的态势,像是曾经参过军的人。季白的眼睛滴溜溜转着,想方设法踮起脚尖,想要看的再清楚些,不料刚露头,就又被哥哥们摁了回去。

好容易家里的刘妈来叫他们吃饭,顺带把门口三个小崽子拎了过去,季老爷子笑着让三个孙子并排站好,季老大常年跟他爸出入各种宴会场合,这时候倒也自若,季老二打小猴精猴精,也学着大哥的模样,乖乖地叫爷爷好,唯独季白有些局促,倒也不是怕生,只是爷爷的这位来客看他的眼神有些……他也看不懂的东西。

待两边挨着客套过,由家里佣人引着去了餐厅,饭桌上你来我往,把来客背景听了个差不多。听到杜见锋曾是国军201旅的旅长时,季白不由睁大了眼。

国军的旅长怎么会和爷爷相熟?两人看着就像老友,更像并肩作战过的战友。

“后来,投诚了呗。”季老将军拍了把小孙子,笑的眼睛眯起来,说老杜当年可是生猛的很,被提到的杜旅长坐在一边抿了口茶水,也就笑笑,没有多谈。

直到天色已不早,季老将军一路把人送到门口,又说了一些话。季白准备出去找朋友玩,跑到大门又被爷爷叫住,只好调转方向来了边侧。

杜见锋看到是季白过来,笑了笑,蹲下拍拍他的肩膀,说了些他早就听烦了的场面话,末了只听杜见锋问,“……季小子,你喜欢梅花么?”

季白想了想,点点头。

杜见锋又笑,由旁人把他搀扶起来,再同季老将军絮絮告别,上了车,慢慢驶出红楼。

 

这件事和这个人都被季白抛之脑后,多年后再回想起,老人的面容早就不甚清晰,只剩他一句单调的,没有任何音调起伏的问询,常在午夜梦回时响在耳边,一遍遍的,问他喜不喜欢梅花。

 

 

当时为什么点头呢?梅花,梅花好啊。家里后院就有几株,等到下冬雪的时候就更好看了,就它还开着,风雪里灿然一点红,挺好的。

季老二凑过来埋汰他,你怎么不说水仙呢?水仙不也开着,也耐寒啊。

季白横肘把他哥顶过去,翻了个大白眼,“因为水仙太会装蒜。”

 

没过几年,季白出名了。不但在京城这片少爷圈子里闯出了名堂,新闻报道上也常见他的名字。季白渐渐成了西南警界的传奇,连最初坚决反对他上警校的母亲,提起他时也有些笑意。

 季白收到杜见锋去世的消息时,还在出任务期间。手机关机,等夜里回了住处,这才打开。短信是季老大发来的,说下午回去看爷爷时知道的消息,人老了,早年在战场厮杀,身子骨亏损不少,到后来落了一身病,不过在睡梦里走的,挺安详,也不用遭折磨了。爷爷剩下的战友也不多了,这又走了一个,心里肯定难过,你今年年假也没休,要有空回来陪陪爷爷吧。

短信是这样开头的:三儿,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来家里看爷爷的那个国军旅长了?人走了,好像挺惦记你的,老跟爷爷提你。

季白捧着手机看了两遍,推门出去,坐在门前的台阶上,抽完了烟盒里剩下的五支软白万,一夜无眠。早起出来晨练的赵寒呵欠连天地出门后吓了一跳,再瞅瞅一地的烟屁股,干脆挪去坐在季白身边,搭着他的肩,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饭。

“人是铁饭是钢啊哥,先把饭吃了再说。”

 

季白摇了摇头,声色淡淡:“我没事。”

 

把手头任务办完,季白连夜飞回了北京。先在招待所补了个觉,一早又赶去爷爷家里。季老将军好似还沉浸在失去战友的悲痛中,整个人虽然同平日一样,精神劲儿却大不如前。季白没提这事儿,就在家里陪老人喝喝茶,养养花,日头好些还出去走走。季爷爷偏爱这个孙子,季家人有目共睹,不只因为季白是小辈中的老幺,惹人疼,倒是季白的性子最像他。

 

去墓园看杜见锋的事,还是季老将军提出来的。听到这句话时,季白少有的顿了顿,神色上有些微小转变。

 

他做个一个梦,没告诉过任何人。有人把他拥在怀里,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,他说方儿,你缓缓,我们能回去,能回去。饶是话里带着颤音,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减轻力道。他狠狠摁着,想要把那些血都堵回去。

 

梦到这里就醒了,他睁眼,想看清那个人的脸,可怎么也看不到。他想起那年还小,杜见锋蹲下叫他,“季小子”。语调轻缓,像极了梦里的音调。

 

 

方孟韦的伤口堵不住,血一直流,一直流。子弹造成的贯穿伤创口太大,他已经开始咯血,可见内里也已经伤及了肺腑,按现在的条件,根本无法及时转移。杜见锋红了眼,把脸深深埋进方孟韦颈间。

“行了……”方孟韦疼得直抽气,可也只能发出些微弱气音,他想说,是我硬要来找你的,不怨你。北平不安生,你也知道,国军想除你不是一天两天,这次是我给你挡了子弹,下次可就不一定有别人了。你好好的,带着你那些兵走吧,不管是投共还是落草为寇,只要能好好活着,只要你好好活着……可他没有气力讲出来了。他声极微弱,杜见锋把耳朵贴过去,勉强能听到他在说什么。他用着一丝气音,还被喉间鲜血咯得模糊不堪,可杜见锋听清了,他听清他的孟韦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
他念他的名字,杜见锋……

 犹在梦中的季白终是落了一滴泪下来,无声无息。

 季白抱了一束白菊,扶着爷爷往前走去,小雨,司机在旁边撑着伞,一行人没什么多余的表情,等在一处墓碑前站定,季白放下了花,向墓碑鞠了一躬。

之后他就站在一侧,听爷爷和已经逝去的灵魂对话——也许真能听到也说不定。不出一会儿,这边又来了人,也是个耄耋老人,由家人搀着,倒是安静,不过眼泪一直在淌。

季老将军同他握手,来者曾是杜见锋的副官,姓毛。跟着杜见锋出生入死几十年,杜见锋早就没了家人,毛副官就是他的亲生兄弟。季白在一旁默默看着,并未多言,只是离开墓园的路上不经意地提起,问杜见锋有没有方姓的亲朋。

毛副官怔了一怔,这才好好打量起季白来。早就模糊不清的视线聚焦在季白脸上的那刻,他的眼泪终于止住了,错愕之感溢于言表。

 

 

杜见锋睡着了并不安生,毛副官跟他同住,自然知道。他在梦里不断地试图翻身,身体微微抽搐,眉间紧皱。毛副官以为他就要醒了,赶忙去给他倒杯温茶,回来时却见他面朝墙壁,再次睡去。

毛副官把杯子放回床头,打算继续睡觉,忽的听见杜见锋嘟囔了一声。

他在叫,“方儿”。

毛副官鼻子一酸,几乎失声。

简简单单的字,带了些许亲昵的音调,是那个人的名字。

偏偏成了他一生的牵挂。

季老将军上车时觉察孙儿哪里不太对,便温声问了一句。

季白赤红着眼,却是笑了出来,说:“没事。”

 

人生苦短。

比以前更加稳妥,更加成熟,又有什么用呢。

说真的,我感激你,特别感激你。

我期望在某天能和你再次相遇。

就像你遇见我一样。

再见了,杜见锋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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