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蔺白】风雪夜归人（三）
03.
到了深夜，蔺晨还醒着，身上还是那件白衣，正抱着手往窗外看，身边案上是一盏早已凉透的茶。他身旁也没有别人，静坐一会儿，反而自言自语起来，他絮絮地说，这么晚了，坐在这儿看什么呢，过会儿又答，月色此时正好，看看无妨。
他屈指敲着窗棂，一下一下，同窗外的虫鸣一唱一和，颇有些意趣。
前几日，他传信给梅长苏，说要到京城去，没有回信，看来是允了。其实，他来去自由，也不是何人管得了的。他再没有说一句话，此时无人窥见，无须隐忍，眉间神伤便再难掩。他也不需别人来安慰，端起那盏冷茶，快快地饮了。
只说进京路上这几日，倒也还清闲。他也不乘马车，身骑白马，路上有好些生在乡间的姑娘，做完了家里的活计，相携去采花，见到蔺晨，见识过他平易有趣，也纷纷将新折的桃花赠与他。蔺晨得了趣，更不愿早早去到京城，单在路上就消磨了好多天。
这样一路游玩，到京城的当天，他才在路旁酒肆呆了个把时辰，到城门口时，正是日头西斜的时候。
蔺晨饮了酒，一脸困倦。他在路上问了几个行人，有些不好意思，哎，你晓得苏宅在哪儿么？他的衣袖间还有股药味儿，近来忙着给梅长苏那厮赶制些丸药，唯恐送来晚了，他元功散尽，那便前功尽弃了。
我是在拼命救他……
他这么想着，心头有些沉重，便干脆足下轻点上了一侧墙沿，夜风吹的舒爽，他就在屋檐瓦房间行进，想着等会儿见到梅长苏，究竟要再说些什么。
如果这样下去……
如果连他都束手无策……
“蔺晨啊，”梅长苏背对着他，坐在窗前。
“我还是没有后悔过我做过的事情。”
蔺晨心头一紧，生生顿住了脚步。再往低处看时，却意外看到了另个有些眼熟的人——季白。此番响动，别人不一定能听到，季白却听得分明。看了看季白的脸，再看看院里陈设，蔺晨忽然反应过来，此处是定国公府。
定国公府是在街的西口，苏宅是在街的东头。
原是走错地方了。
蔺晨叹气，蹲在墙头不下来，这个姿势看起来不怎么美观，定国公府的墙头高高的，季白站在墙下边，仰着头看他，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叫守卫。
所以说蔺晨是个有意思的人，居然能把这个不怎么好看的姿势搞得有点派头。他改蹲为坐，向季白打招呼，说季大人，咱们又见面了。
若是平常路上相逢，季白定会正大光明地将蔺晨请回定国公府，即便是他爹见了，也不过当是季白的朋友，不会多过问。然而此时……季白往身后看了看，确定巡守的人还未到，也比较淡定，看着他，也笑，不言。
蔺晨只好自报家门，毕竟踩了别人家的围墙，还一走了之，不好，不好。
季白愣了一下，轻咳了声，笑道，缘是蔺阁主。他虽身处庙堂，还是晓得蔺晨的大名的。
明月高悬，清风徐徐，季白请他下来一叙——已是最不失礼数的说法，蔺晨却不理会他，只说还有要事，便再次消失在高墙之上。
季白只好止步，心里却不免感慨，蔺晨此人，虽说心中通透，事理知晓不少，却实在是太不知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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